EisZucker🦒（开放约稿）

1年前的508腐竹节发于贴吧，搬运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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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子还是那个桌子，凳子还是那个凳子，唯一变了的，是大家的心吧？老白瞥了一眼坐在梳妆台前百无聊赖翻看妆奁来打发时间的老婆，觉得其他人也许都是这么想的吧。

虽然每年大家都会依照约定回七侠镇聚一聚，但每次家长里短地把那些年的经历回忆过一遍以后，大家都尴尬地发现除了回忆，再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一晃眼间十年就过去了，大家对这里的感情也只剩下了“每年一聚”的承诺了。

十年里，他陪着湘玉把同福开到了全国；秀才中了举，小郭跟着他去了外地为官；无双跟着小六去了京城六扇门；小贝回了衡山正式接任掌门；大嘴终于等到了流星雨姑娘，两人一起回乡下为大嘴的娘亲尽孝。大家的路从这间小客栈开始，越走越远，所有人接下来的交集，全是因为这个相同的起点——关中七侠镇的同福客栈。

老白深深地皱起了眉头，距离让所有人的变化都被放大。做官的秀才夫妇出行都带着仆从，举止行为中或多或少都带上了官家的气息；小六在六扇门摸爬滚打，起起浮浮，当年横冲直撞的毛头小子如今说起话来也多了圆滑；小贝自接任掌门后十年间的聚会都很少出现；大嘴一年比一年客气，客气到和大家打完招呼便一头钻进厨房不愿意出来。老白是明白他的，当年的伙伴们如今非富即贵，而只有他仍然是个平头老百姓，内心的自卑让大嘴对他们敬而远之。

年少便在江湖摸爬滚打的老白按理说应该早已见怪不怪，但这种事情真发生在了自己身边，心里多少还是不好受的。每年一见的承诺好像成了负担，所有人都躲在自己的屋子里，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客栈也不再是原来迎来送往，充满温馨和人情味的家，而是一个堆着所有人回忆的仓库，静静地等着当年那些人回来重拾欢笑。

“无聊死了，”湘玉把镯子一丢，向床走来，老白见她脸色不对忙起身让开，“你也是，整天皱着个眉头也不说句话，像嫁给了个木头，哼……”便自顾自地念叨，把床上的东西收拾到一堆。

老白显然习以为常，一言不发地出了门去。

不要说其他人，就连他跟湘玉，这对被世人称羡的夫妇都是面临一样的苦恼，经历过生死的情侣成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夫妇，荡气回肠的经历也难敌每日的柴米油盐，拌嘴争吵。饶是老白，都禁不住扪心自问：“她真的是那个对的人吗？”

大堂里空无一人。和其他分店的豪华装修相比，这疙瘩汤实在是简陋得不行，但桌子还是那张桌子，凳子还是那个凳子，在老白心里，外面分店的再豪华，也抵不过这里的一张桌子，一个凳子。他走到大门口，看着门外，忽然怀念起当年自己在门口招徕顾客的卖力样子。

“客官，您里边儿请！”老白气运丹田来了一嗓子，但宏亮的声音很快就在大堂里消散了。唉，毕竟还是老了啊，他叹了口气，搬来小板凳一坐在门边。真像当年小郭所说，还是这小镇的阳光好啊。

太阳慢慢地斜了，一天又快结束了。夕阳斜照进大堂，让岁月的痕迹愈发明显。刚才还很安静的客栈终于有了人的声音：小郭指挥着仆从去厨房帮大嘴没想到却被他客气地挡了回来，二人隔着厨房门争执不下；老白坐得离湘玉远远地，跟秀才天南海北地聊着。大家早已习惯，虽然关起门来气氛有些怪异，但至少还像个家啊。

忽然街口热闹了起来，好像有不少人正往这儿来。老白谨慎，走到门口查看。“啊！就是这里啊！”门口传来一声惊喜的尖叫，随即有人开始嚎啕大哭，声音大到连大嘴都从厨房里出了来。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看向湘玉——这倒与原来相同。“展堂，”湘玉使了个眼色，老白会意，下了门板将门打开。

门口是一群奇装异服的年轻人，他们有男有女，打扮与多年前那个神秘消失的老吴穿着相近。打开门的一刹那，几乎所有的女孩都惊叫起来。

“老白！”“男神！”

传来了比刚才更大的惊叫声。女孩们纷纷涌上来把老白拿到中间，掏出一个个白色小板冲他晃悠。

湘玉心里老大不是滋味，脸上的表情也怪怪的。她立刻出去，想把老白从女孩堆里拉出来，“你们这些小姑娘真是越来愈大胆了啊——”

还没等她说完，一群人哭着喊着“佟掌柜”，“湘玉姐”，像刚才对老白一样把她拉进人群里。老白也不知被谁推过来，两人紧紧挨着，四面八方都是年轻人的起哄声。

“白佟万岁！”

“老白，亲掌柜的一个！”

有些男孩子凑得离湘玉特别近，老白连忙把湘玉护在怀里，怒道：“挤什么！再挤我点你啊！”可这群年轻人不但没被他吓到，反而开心地大喊让老白比一比他的葵花点穴手。

谁都没见过这个场面，老白和湘玉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屋里的人见两个人都无法脱身，赶紧出来帮忙，两拨人混在一起，场面相当混乱。那群年轻人虽然看着怪，但好像并没有伤害他们的意思，他们始终在重复一句话。

“太好了，你们还在。”

 

两拨人终于稳定了下来。本着客栈不拒来客的原则，他们把这群年轻人让进了大堂，不过条件是得规规矩矩站好，不能拿手里的的小白板到处晃，虽然年轻人再三解释这个小东西不是暗器不会对他们的生命造成伤害。

同福众人又像原来遇着危机时一样站在一起，湘玉坐在她的专座上气定神闲的摇着团扇；而对面的年轻人们则纷纷交头接耳，一个个脸上都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说吧，你们是谁？从哪儿来到哪儿去？”湘玉问道。

年轻人们七嘴八舌地回答着，根本听不清楚他们说了什么。“好了好了，你们选个代表出来……”湘玉晃了晃手里的团扇。

又一番推举，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被大家推了出来。他好像很紧张，一个劲儿地搓着手，眼睛都不敢看同福众人。“这位小哥，那你来回答下呗。”

“那个……湘玉姐……我们呢，是来自另外一个时空，就是你们以后的时代，”年轻人手舞足蹈地解释着，希望同福的人能尽量理解，“就像……就像是那个老吴，吴守义你记得吗？我们就是从那里来的。”

同福的人点点头，表示还记得当年那个神秘来客。“那你们来我们这儿干啥呢？”老白问。

“是这样的，我们那儿呢有个写剧本的，把你们的故事写成了电视剧……电视剧就是像……像西洋画，对，西洋画的东西，他把你们的生活写成了电视剧，而我们呢，是这个电视剧的忠实观众，是你们的铁杆粉丝——”

“腐竹！是腐竹！”有人在后面大声纠正。

“哦对对，我们是腐竹，呃总之就是非常喜欢你们的一群人！”年轻人挠挠头，轻声自言自语，“但不知道这里的时空是不是跟财神剧本里一样的设定，湘玉姐，那个……请问……你们是在一起生活十年了吗？”

同福众人互相看了一眼，眼神里流露出自豪。是的，这个家庭存在到现在已经十年了。即使最近几年大家各奔东西，但至少彼此在各自的心里，都是家人般的存在啊。

“是啊，你问这干啥？”湘玉问道。

年轻人身后传来努力压抑着的欢呼声。“那就好那就好，我们这次没有白来，”年轻人开心地舒了口气，“湘玉姐，我们和你们一样，我们这群人因为你们的故事认识，到现在也有十年了，大家就想着十周年了，我们应该做点什么来纪念一下，有人提议说不如来这个故事发生的地方看看，所以我们大家群策群力，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到了这里。所以刚才看到你们还在，我们都很开心。”

老白望了望周围的人，虽然都还是笑着，但明显与之前纯粹自豪的笑容相比有了些变化。

“你们知道吗，我们这些人是多么渴望能来到这里，”年轻人继续说着，指着身旁的年轻人开始一个个地介绍，“这个人，看着你们的故事长大，心心念念了十年；这个，为了看你们故事的续集，专门从国外飞回来看；这个，因为喜欢这个承载故事的地方，而去学了建筑；而我，因为想继续你们的故事，所以选择了当一个编剧。”

年轻人都赞同地点头。“我们为什么执着地想要来到这里？就是想亲眼见见你们，看看这间客栈，对你们说句谢谢，谢谢你们陪我们长大。”年轻人说得哽咽，摘下眼镜抹了抹眼泪，“也谢谢你们……让我们能够认识彼此……有这样一段缘分，我们真的很珍惜。”

老白使劲眨了眨眼，瞥见湘玉拿扇子遮住脸，偷偷用手帕擦掉眼泪，再看看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的反应。“我们，我们从没想到过自己能成就那么一段缘分……”湘玉整理了一下情绪，“其实这十年，我们也不是一直生活在一起的……我们明天就准备各自回家了……”

年轻人们听见这话，脸上都露出难掩的惊讶和失落，有几个姑娘甚至抱在一起哭了起来。戴眼镜的年轻人咬了咬嘴唇，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好让自己显得不是那么难过。

看见年轻人们这样的表情，同福众人也是很难受。“不如，我们带你们到处看看吧，毕竟好不容易来一趟，要不拿你们那个小白板多晃晃？我刚才好像看见这小白板里跟画似的……”湘玉挥挥手，各人也都纷纷走过去，安慰年轻人们。

老白走到那个戴眼镜的年轻人身边，用一种过来人的身份说道：“没事儿，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这世上哪有那么完美的事儿啊……”他拍拍年轻人的肩膀，像年长的男人给年轻人传授经验教训一般。

年轻人摇摇头，“没有没有，我已经很满足了，至少桌子还是那个桌子，凳子还是那个凳子啊。”

老白心中一震。不知道为啥，他倒感觉眼前这个年轻人给他好好地上了一课。

尽管同福众人热情挽留，但年轻人们还是离开了。每个人离开时的表情都是那么的不舍，仿佛一个离家已久的游子归家不久后便又要踏上旅程。他们比起自己，倒更把这里当成家。晚饭的席上，大家都静静地没有说话，这群不速之客给了他们非常大的触动。

留下一定不好吗？老白环顾四周，感觉大家的脸上都露出这样疑惑的神情。“这群年轻人，多像那时候的咱们啊……”小郭感慨道。

“是啊，那么热情。”秀才附和，眼睛里仿佛看到十年前大家各自的模样。

“那时候咱们也不就是因为这间客栈才留下的吗？”大嘴眼睛里泛着光。

“虽然是旧了点，老了点，”小六刚一张口，就被众人一起瞪了，不禁压低了声音，“但是旧有旧的好嘛……”

“是啊，那时候大家虽然什么都没有，但是能坐在一起吃顿晚饭都很开心啊。”无双也开口了。

“还可以幻想幻想今后的生活，还能羡慕羡慕别人的小暧昧……”湘玉说着，看向了老白。

老白报以一个笑容。“那个，大家，要不，咱们再多呆一阵吧，反正咱们那些店最近也没啥事儿。”

“我记得秀才衙里也没什么事对吧？”小郭忙推推秀才，秀才马上点头。

“最近六扇门也用不着我！”小六也赶紧说。

“我明天就把我娘接过来！”大嘴难得地来了一句。

众人相视一笑，忙让大嘴拿出这店里所有的酒，所有还能吃的菜。

 

是夜，月华如练，众人酩酊，皆席地而眠。

老白恍惚中打了几个酒嗝，醒来望着窗外清亮的月光，喃喃道：

“桌子还是那个桌子，凳子还是那个凳子，什么都没有变啊……”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