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isZucker🦒(开放约稿)

嘎~
出逢いは灼熱アバンチュールー

【旧文重传】【白佟周边】梅之心

(一)


他坐在屋子那头的炕上,安安静静地望着窗子的方向,这便是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情形。


他是一名国军飞行员。因为飞机失事,跳伞时被挂在了树枝上。幸好地点离八路军的驻地不远,八路军接到消息就立马赶去支援了,否则他就要命丧敌手了。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他的脚也被扭到了,腿也被树枝划伤了。


而她,是这儿最好的护士。上级信任她,派她去给他处理伤口。“不要和他走得太近,也不要让他感到不舒服,”她来时,上级特别嘱咐她,“他是国齤民党那边的王牌飞行员。你们之间的度,组织相信你能处理好。”


她那天梳了两条大辫子,用红头绳绑得紧紧的。穿着白色的护士服,端着药盘往他的屋子里走去。


门没关,但她在门口站定,敲了敲门。他转过头来。


他带着飞行员的帽子,身上是飞行员的全套装备。他瘦瘦高高的,脸有些黑,脸上轻轻的胡茬让他看上去很成熟。他的五官很清秀,尤其是那双大眼,温和含情,让人心安。


“我是这儿的护士,来帮你处理伤口。”她礼貌地笑了笑。


他愣了愣。“哦,谢谢。请进。”他往里让了让。


她帮他撩起裤腿,一条又长又深的口子出现在她眼前。她熟练地把纱布从盘中取出,将上面的血擦去,又取出新的纱布仔细地包扎好。


“你们没有医用酒精消毒吗?”他问道。


她抬头。眼前的男子沉稳睿智,一双大眼透着几分疑惑与戒备。“不好意思,我们八路军物资匮乏,没有用来消毒的酒精。”


“但还是得消消毒吧?”


“那就只能用村子里酿的土酒了,你确定要吗?”


他显然愣了。他低头想了一会儿,“拿来吧。”


取来土酒后,他径自拿过碗,用纱布蘸上酒,将刚弄上的纱布拆开,捂在伤口上。土酒度数大,一双好手伸下去尚且觉得火辣,何况是伤口呢?他清楚地看见他头上的青筋直冒,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她想都没多想,拿着手上的纱布就要给他擦汗。他猛地一抬头,警惕地往后缩了缩。“不用了,多谢。”他不失礼貌地笑着点点头,继续盯着已浸出血的伤口。


她实在看不下去了,将他捂着伤口的手一把扯开,迅速给他包上了新的纱布。


“你干嘛?!”他一脸惊讶。


“你这么对伤口刺激太大,不容易恢复。”她头都不抬的收拾着,“我实在看不下去就先斩后奏喽。”


他定定地看她收拾了好一会儿,问道:“你叫什么,小齤姐?”


“我叫闫梅。”她站起身,“叫我闫同志就行。你呢?”


“我姓刘,我叫刘长岭,叫我长岭吧。”他友好地伸出了手。她笑了笑,却没将手伸过去,而是给他敬了个军礼。“刘先生,我们八路军习惯敬军礼——很高兴认识您。我还有其他的事儿要忙,先走了。”她略一颔首,端着盘子走了。


第二次见到他时,她身后跟着一大群首长。首长们一通嘘寒问暖,他只是应着,眉头皱得很紧,她在一旁,一切都看在眼里。


果然,待首长们走后,他直起身子,他板着脸问:“闫同志,我的伤什么时候能好?”


“估计完全好得要三五个月,如果有药的话会好的快些。”


他一脸严肃地埋下头,低声嘀咕了一句,却被她听得仔细:“我想回去杀敌,不想在这被当做猴似的看……”


“是个中国人都知道刘长岭是击落了日本飞机的英雄,名气大嘛,自然有人想来看你,”她转头笑道,“我们八路军一向尊重为民族作出了贡献的英雄。”


他的脸色一直很阴沉,不停地摇头。她递给他一碗水,他没有接,只是冷冷地说了句“多谢,我不渴”,便请她出去了。她转身出去的时候,轻轻合拢了门。他并不是冷酷的人,只是他心中的坚冰还没有散去,她是知道的。


(二)


首长知道这儿来了国民党的飞行员,特意批示她所在部队的炊事班给他开小灶,并且要求部队以礼相待,照顾好他的生活起居,尽量满足他的要求,不得怠慢。于是这照顾的重任便落在了她的头上。每当她端着特供他的伙食挤过人群时,身旁的战士都极为眼红,小声议论道:“这飞行员就是好,吃的饭菜顿顿不带重样的。”


她每次端着饭菜来的时候,他都会先说谢谢,然后再接过碗筷。她则一旁闲得无聊,玩弄着她的辫子。他吃饭时似乎从来就没看过她一眼,两人也没说过一句话。


有一天,他吃着吃着忽然停住了,问她:“闫同志,你每天都能吃到这些东西吗?”


她摇头,笑道:“这是专门给你弄的,我吃不到的。”


他不安起来,“那你都吃什么?”


“没打仗的时候还好,能吃到水叶子面,打仗的时候就只能吃干粮了。”


他皱眉,将筷子重重一放,陷入了沉思。


“诶别不吃啊,好不容易给你弄的呢,浪费粮食可不好。”她劝他。


“我吃不下,”他别着脑袋,将碗推到她面前,“我吃饱了,你多吃点,把身体养好。”


“可这是专门给你弄的……”


“叫你吃你就吃!”他抬起头,以一种不可置疑的口气命令道:“闫同志,你现在照顾我,我就是你的上司,请你服从我的命令。”


看着他瞪人的样子,她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只得坐了下来,乖乖地吃了起来。


“诶,这就对了,你多吃点。看看你这辫子,一看营养就不好……”他恢复了常态,笑嘻嘻地帮她夹菜。


她把头深深低下,生怕他看见她那红扑扑的脸。


第二天她再出现时,已是一头干练的短发。这事让他唏嘘了好几天,“那么长的头发一下就剪掉了,得留多久啊……”


有一天,她正在帮他处理伤口,门口忽然有几个战士向里面探头探脑地张望着。


“你们几个干啥呢?有事吗?”她走到门口问他们。


“闫护士跟你商量个事呗,”为首的一个战士说,“俺们从来没见过飞行员,今儿好不容易来了个飞行员,你就让俺们见见,开开眼界呗。”


考虑到上次首长来时他的反应,她并没有答应,只是说替他们问问,便回了屋子。


“怎么了?”他直起身,饶有兴致地问她。


“那几个人想见见你,他们这辈子还没看见过飞行员哩。”她笑了笑,“估计你不大想见他们吧?”


他笑了,“谁说的?让他们进来吧,我一个人也怪闷的,正好多几个人陪我吹吹牛,解解闷嘛。”他的回答让她颇为意外,先前那么反感他们这边的人,怎么态度一下变化这么大呢?


几个战士有几分忐忑地坐在了他的对面,十分紧张地瞟瞟彼此,又悄悄瞟瞟他,都只是一个劲儿地干笑,谁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屋里的气氛压抑极了。


倒是他极爽朗的笑了,“有什么问题就尽管问兄弟吧,兄弟我知无不言。”


刚才领头的战士怯生生地问道,“飞行员,你们开飞机好玩吗?”


“当然好玩,开着飞机打得天上地上的小鬼子屁滚尿流抱头鼠窜,老解气了。”


“那么高的地方,你不怕吗?”另一个战士问。


“最初自然是有些怕的,但是后来慢慢就觉得是享受了。”


后来几个战士渐渐放开了,敢在他面前笑了。他耐心解答着他们的问题,并且时不时地问他们一些问题,比如他们怎么打鬼子,用什么战术,一天都干些什么,参军以前是干什么的之类的。从这些问题里可以看出他对这个陌生的群体有着十分大的兴趣。他似乎对“游击”这种战术特别好奇。


“闫同志,你懂游击吗?”他问她。


她觉得好笑,“我一个护士哪懂这些?”


他点点头,也没再问,只是念叨着这两个字,眼里闪着光芒。


(三)


日本人知道八路军这儿有一名飞行员,他们加紧了对八路军的进攻。八路军决定连夜转移。


部队给每一个战士都发了一支步枪和二十发子弹,她也不例外。当她系着皮带背着步枪进屋时,他的目光中有几分吃惊。


“我们今天要转移,你的腿吃得消吗?”她问道。


他的眼神由之前的吃惊变为了沉稳勇敢,“放心吧,我不会拖你们后腿的。”他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摸出一把漂亮的勃朗宁手枪,将子弹上好。“步枪太重,拿这把小枪吧,我帮你背那把。”说完他便从她肩上拿过步枪背在自己身上。


她的脸有些泛红,接过手枪别在腰间。他看着她笑了,背着步枪一瘸一拐地出了门去。


指挥员见他背着枪,连忙劝他不要参加行军,让他坐担架,还把她叫出来批评她为什么不让他好好休息倒让他背枪。


“不,不,这不关她的事,是我要求的。”他连忙挡在她的面前,“我不用坐担架,我还能战斗。我不想让女人来保护我,这样太丢人了。”他坚持如此,指挥员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叫她务必要照顾好他。


“保证完成任务!”她郑重地敬了个军礼。


指挥员前脚刚走,他就笑了,说:“你保护好自己就行了,闫同志。”


“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她不服气地歪歪嘴角。


行军到半夜,与日军一个小分队遭遇了。顿时枪声四起,子弹不停地从头顶呼啸而过。


他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麻利地将子弹推上膛,精准击毙了一个躲在隐蔽处的敌人。


她离他不远,正在用手枪还击敌人,专注的她并未看到身后摸上来了一个高举刺刀的鬼子。他看到了,连忙就是一枪。她的耳边响起巨大的枪声,她回头,身后正欲偷袭的鬼子已经倒地。她有些茫然地望向枪声的来向,却发现是他。看着一脸笑容的他,她很意外。还没来得及多想,忽然她看到他的身后举起了一把亮晃晃的刺刀……她没有犹豫,抬手,射杀。


这次轮到他吃惊了。他目瞪口呆,她竟有几分调皮地笑了笑。


战斗顺利结束,枪声也渐渐平息。


她走过来扶他。“真没想到你竟是个神枪手!”他开口第一句话便如此说, “真是让人吃惊,一个女孩子的枪法也可以这样好。”


“你也很厉害啊。”她笑了笑,与他的目光撞在了一起。那天晚上没有月光,但他们的眼睛里,都闪动着动人的光芒。


“哦对了,”她忽然想起什么,抽出腰间的枪,递到他面前,“你的枪……”


“归你了。”他接过枪,亲自把枪插回她的腰间。“闫同志,我以后私下里叫你梅好吗?”他的声音有几分抑制不住的激动,“梅这样美的名字,不叫真是可惜了。”


她有几分娇羞地垂下头,抬手理了理鬓角的散发,算是默许。“好了,咱们走吧,等会儿敌人又要来了,我可不想再欠你一个人情。”她上前搀着他,他的手自然地将她挽住,再也没有原来的僵硬和别扭。


(四)


他和她渐渐熟络了起来。她时不时地跟他讲起八路军里面的故事,还有她自己的故事。她是一个猎户的女儿,从小随着父亲上山打猎,练就了她的好枪法,十三岁那年,她被父亲送去学医。当她学成之时,回到了家,父亲却早已把她许配给了当地的一户地主人家。她接受过进步思想的熏陶,怎么会屈从包办的婚姻?结婚那天,她逃了出来,参加了八路军,当了一名护士。


他也会跟她讲他的故事。他是东北人,九一八事变后,他入了关,立志参军驱逐日寇,收复故土。他以优异的的成绩考上了航校,进入空军,驾驶霍克Ⅲ型飞机。民国二十六年,他率领他的中队率先对长江流域上的日军发动了轰炸,打响了中国空军的第一枪。


总之,二人的关系急剧升温。有一天,他看着她换药的样子,突然说,“你专注的神情真像昕蓝。”


“昕蓝是谁?”她并未在意,继续认真的换药。


“一个女孩子。她人很好,我很喜欢她。”


她的手停住了片刻,又立马行动了起来。“你喜欢的人一定很好。她喜欢你吗?”


“我不知道……”他摇摇头,望向窗外,“她对我不冷不热,我不知道她的感情。”


“你这么优秀的人,她不会不喜欢的。”话说完了,药也换好了。她冲他笑笑,离开了。


之后的日子,他提到昕蓝的日子越来越多。她总是听着,没有任何评价。有一次,他甚至拿出了昕蓝的照片给她看。


“你看,梅,这就是昕蓝。”他念昕蓝名字时候的声音,是那么缠绵动人,深情款款,眼角,嘴角都堆满了笑。


她接过照片。照片上的女子的确漂亮,清新淡雅,她身着军装,含笑而立,飒爽英姿又不失女性的温婉。


“怎么样?好看吧?”他一脸期待地看着她,希望得到她的肯定回答。


她没有说话,嘴轻轻抿了一下,点点头。


“等战争结束了,真希望把她介绍给你认识,梅,你们俩要是认识该多好啊。”他真诚地笑道。


“嗯,我也希望认识她,”她轻声说,“你先休息吧,我还有事忙,先走了。”


她回到屋子里,大声哭了。同屋的护士们都不知为何,连忙过来询问,却又不得要领。她只是说:“我没事,心里憋得慌,哭一会儿就好了。”


政委来了。“闫梅同志,你的事我听别人说了。我很理解你,谁都会崇拜英雄。但我希望你搞清楚,如果英雄并不是和自己拥有统一理想的人,那你就应该在崇敬之余提防着他点,而不应该像现在这样。”


她没有答话。“他毕竟是那边的人。以往的斗争经验也都告诉我们,敌人总是狡猾的,不能无放人之心。你也是我们的老同志了,久经考验,党和首长信得过你才派你来照顾他。希望你能用你坚强的信念战胜困难,克服困难。”政委说完,又劝了几句,便离开了。


她一向很听政委的话,但这次她却并不认同。阶级斗争和提防应该对付的是那些贪官,那些剥削别人的人,而像他这样的爱国官兵并没有错,为什么要和他们保持距离?为什么要提防他们?


(五)


总部发来命令,要求将他护送到某城,交回国军手中。


部队走得很慢,一是因为照顾他的伤情,二是因为他自己的要求。


这天驻扎下来后,他邀请她陪着他去散散步。部队驻扎在一条小溪旁,她便扶着他往小溪边走去。当时正值傍晚,太阳已快落下,天边不时有一群一群的大雁从天边飞过。


“梅,你知道那是什么鸟吗?”他指着排成人字形的鸟群。她摇摇头。“那是鸿雁,可以传书的鸟。”


“鸿雁每年秋天都要从北方飞往南方,春天的时候又从南方飞回北方。”说着说着,他忽然沉默了。


“怎么了?”她连忙问。


“抬头看到这些鸟儿,有时候真是羡慕他们,每年都能回到自己的北方故乡,而我,却是有家不能回……看着它们飞来飞去,我真恨不得自己马上生出一双翅膀飞回去看看我的家乡。”他向北方望去,却什么都看不到。


“这也是我为什么要报考空军的原因了。希望能有一天我可以开着飞机飞回我的故乡,翱翔在故乡的蓝天上,像雄鹰一样守护着这片土地上的宁静蓝天,而不是如现在这样,像一只离群的孤雁。”他捏紧了拳头,看着遥远的地平线,激动不已。


她听着他的话,感动得热泪盈眶。“一定会有这一天的,我相信你能做到。我也很希望看到你驾机时的英姿。”


他爽朗地笑了,“梅,我答应你,到时候一定给你表演难度最高的飞行动作。”


突然他想到什么,颇有些失望地叹道:“唉,时间真是短啊。梅,咱们……就要分别了。”


她愣了愣,嘴唇动了几下,最终还是没说出话来。


“想着……心里就难受的很。”他咬咬嘴唇,从地上捡起一个树枝就要往腿上叉。她眼疾手快,一把抢过。


“干什么你!”


没想到他居然笑了。“我把自己弄伤了,就能和你再多呆一段时间了。”


她想骂他却又开不了口,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别做傻事,你的身体不只是你的,更是这个国家的,国家需要你去抗敌收复失地,不是让你拿来作践的……”她将树枝扔掉,转身拉起他的手想带他回去,没想到他却一把从后面抱住了她。


“我很高兴,梅,这辈子能认识你……”他的声音有些哽咽,“真谢谢你教给我这些东西。我只想抱抱你,因为我不知道以后是不是还能再见你了……你为什么要和我在两个不同的阵营……”


他拥她入怀的那一瞬,她一直强忍着的眼泪划出了眼眶。她搂住他,紧紧地。真希望这一瞬间能定格为永恒,她闭上眼,任眼泪滑落。


“长岭……我真的好羡慕你的昕蓝……”她在心中默念。


(六)


几天后,他们到达了目的地。几辆标着国军标志的吉普车早已等候在那里。国军空军地勤人员看见他便迎了上来。“刘长岭上尉,我等奉命来接您回武汉。夫人已经派专机在机场等候。”


“先等等,我……还有几句话和友军说。”


地勤们互相递了个颜色,便退下了。


“梅,我就要走了,我也没什么东西拿得出手来送给你。”他掏出一封信,又从身上解下自己的鹦鹉佩剑一并递到了她面前。“我要说的话,全在这信里了;剑,送你做个纪念吧。”


她默默接过,攥得紧紧的。两人沉默无语。


“你难道没有什么话对我说的吗?”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一路顺风,多打鬼子。”


他的表情有些失落,却也只是点点头。“那……我走了。”他转身,一瘸一拐地上了吉普车。从车启动到车离开她的视线,他始终没再回头。


回到驻地后,她把自己锁在屋子里,打开了他的信。


梅:


见信如面。感谢你这么多天来的悉心照拂,让我的伤势有所好转。相聚的时间总是没我们所希望的那么长,感觉只不过与你才刚打了个照面,转眼之间又分离了。


我很喜欢在寂寂的夜里低声轻吟你的名字——梅。多美的名字!仿佛那一夜骤雪过后,那梅树上千多万多绽放的雪白梨花。阳光洒下,那晶莹的雪,那枝上的花也都艳丽了起来。远处有一佳人踏着雪走来,一步一步,都踩在我的心上。能拥有如此美妙之名字的女子,自然也是极美的。


老实说,对你的第一印象十分奇怪。之前与你从未谋面,初次相见却如熟人般亲切温暖。我向来是不信命的,然而这次我不得不说人真的有前世今生之说。当你抬手干掉一个鬼子的时候,你在我心中的形象彻底被颠覆了。你是如此与众不同,既有温柔的一面,也有勇敢果断的一面。你让我坚信,贵部与贵党绝不是我在国统区所听到的那样令人恐惧。


唉,梅,心中有千万句话想要向你吐露,可待要落到笔头时,才发现大脑一片混沌,不知如何下笔。你的情谊我都放在心里,但我毕竟是一名军人,一名国军空军,军人的生命就是纪律与命令,这你也是知道的。尽管如今国共两党精诚合作,一致对外,但总是各自有别……我是中央军,自然不可能与贵部交往太深。


当我发现我的情感已不由我自己支配时,我就知道我已犯下大忌,于是我只能搬出昕蓝来隔开彼此的距离。从前我耻于将爱字挂在嘴边,如今想来,这万千个汉字里,却只有爱之一字才能准确表达我内心澎湃却又不知为何的感情。那天我故意拿出昕蓝的照片给你看,只想着在这么下去于你不利。原谅我这卑劣的手法,我实在没有料到这样做的后果。看见你故作无事地去了,我的心似乎有千万把锋利的刀子扎向我但我却不能喊疼。那一刻我好想叫你一声,哪怕只有一声,我的心情也会比现在好得多。可是我哽住了,我发不出声音,我不知道你是否知道我对你的情谊?只能怪命运无情,有意捉弄,将我们分在了不同的阵营。


我在南京的时候,特别喜欢看梅花山上的梅花。那样清洁,那样高贵,真不知道她傲霜斗雪凌寒独开究竟为哪般?我太想知道,梅,你心中的万树梅花,可曾有一朵是为我盛开?


我想不出有什么好法子可以弥补我对你的亏欠,只有在战场上多杀鬼子,才能稍稍使我的心平静一些。我衷心祈祷战争能快些结束,让我俩还能再见。我们做个约定吧,战争结束后的第一年,梅花山上的梅花绽放之时,不见不散。


 刘长岭敬书


她看完了信,拿起了那把精致的鹦鹉剑,将它拔出。剑光青青,正如他的眼神,光彩奕奕。


不知觉地,一滴泪滑落。“啪”,打在剑上,清亮的声音回荡在她耳边,久久不散。


 (七)


多年之后,战争终于结束。


她拿着那把鹦鹉剑如期赴约。那年的梅花山格外漂亮,天上地上一片纯白,一树树梅花俏然绽放,虽然天气寒冷,但游人如织。她信步走在梅林中,并不慌乱。他,会感觉到我在这儿吧,她低头笑了笑,一抬头却看见了一个人。


那不正是那位昕蓝吗?她的身边应该还有一个人吧,为什么……他没来?


这些年她不是没有打听过他的消息,但无奈消息不通加上两党内战,关于空军的消息实在少得可怜,对于他更是杳无音信了。


她带着疑惑走了过去。“小姐,您叫昕蓝吗?”


昕蓝有几分惊奇地打量着她。“我想我们两个并不认识吧?”她上下扫视,目光停留在了那柄佩剑上。


“这剑……你是哪儿得来的?!”昕蓝激动得声线都在发抖。


她不得不编造了一个谎言。“是我一位朋友的,他原来让我代他保存,我们约好了来这儿还剑。”


“他……恐怕不会来了。”昕蓝的眼睛里包着泪水,她大概已猜到了七八分,但嘴里还是固执地问了出来。“为什么?他一向很守信用的……”


“长岭……已经阵亡了十年了。”昕蓝极小声极快地说完了这句让她五雷轰顶的话。


昕蓝控制了一下情绪,给她讲述了他的故事。那天他驾驶头机上天,被日本人的新式战机夹攻。虽然他的技术堪称一流,但无奈飞机太落后,无法与敌人的新型战机抗衡……他的机翼被击中起火,他沉着跳伞,这时两架敌军飞机用机枪对他进行扫射,飞机巨大的气浪掀翻了他的降落伞,他直接从六百米的高空重重摔下……


她心如刀割。“那为什么我一点消息都没有听说?”


昕蓝抬头看着天空,“政府封锁了他阵亡的消息,希望他的威名能够继续威慑敌人。我也是拿到他的阵亡通知书后才知道长岭的确是牺牲了……”


她眼帘低垂,紧紧握住手中的剑。她实在是难以相信他死了,他可是空军里的霍去病啊,他怎么可能被日本人……


“你应该是闫梅吧?”昕蓝竟说出了她的名字,让她颇感意外。“长岭常跟我提起你。”昕蓝莞尔一笑。


这倒是让她没有想到的。“长岭在时,总爱和我讲他在那边的事情,她叫闫梅,人长得漂亮端庄,心地也很善良,而且她也很勇敢,不同于一般的姑娘……”昕蓝带着笑容,“最主要的,我开玩笑地问他,长岭你爱她吗?他竟极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可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这个样子啊。”


她想起许多年前和他的对话。“那么你爱他吗?”


昕蓝怔了一会儿,反问道:“你觉得呢,难道你真的认为我来这儿只是为了看梅花吗?”看出她欲言又止的神情,昕蓝沉默了好一会儿,缓缓说道,“其实他一直都不知道,我是地下党。”


她顿时明白了昕蓝为什么对他不冷不热。在爱情的战争里,没有谁能够全身而退。她望望满眼开得娇艳的梅花,心里拿定了主意。


“昕蓝,这把剑还给你。”她将鹦鹉剑塞到了昕蓝手里。


“不,我不能要,”昕蓝连忙拒绝,“这是长岭送给你的!长岭已经走了,这好歹还有个念想啊……”


“他送给我了一个冬天的念想,已经够了,”她坚持地握住昕蓝的手,“你看,这漫山遍野的梅花,可不就是他吗?我都能感觉到,他还在,他没有走。”她仿佛真看见了他,笑容在脸上绽放。


昕蓝垂下头,摩挲着剑柄上的鹦鹉,哽咽着说,“谢谢你,闫梅。长岭说的没错,你是个善良的女子。跟你相比,我真是太自私了……”


这天晚上。她做了一个好美好美的梦。梦里是大雪过后的山岭,似蒙上了白色的纱,千树万树的梅花亭亭盛开。在那万树梅花中,她看见了他,他身着笔挺军装,正立在一树开得最漂亮的梅树下,雪花,梅花飘落在他的肩头。听到声音,他转过头来,冲着她笑。


她痴了,亦是盈盈一笑,朝他走去。脚踏在松软的雪里,十分好听。


“长岭,我心中的万树梅花,只为你一人绽放。”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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